03岁婴幼儿的保育与教育、婴幼儿发展与健康管理

​作者：刘金华

上海市人口早期发展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引言：自1999年起，上海就开始探索0-3岁婴幼儿早期发展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将科学育儿指导纳入公共服务体系，满足广大0-3岁婴幼儿家庭对于照护服务和早期教育指导的需要。从政府部门来看，主要由教育、卫健委、妇联、总工会、民政等部门，按照各自职能优势开展各项工作，分别从政策标准制订、实体中心建设指导、专业课程研发、师资队伍建设、社区与家庭育儿支持、线上线下宣传教育等多方面推进，搭建了多元化、多样化、立体式的0-3岁婴幼儿早期发展支持体系。

2018年4月，上海在全国范围内率先出台托育服务“1+2”配套文件，经过一年多时间，初步建立起的3岁以下婴幼儿托育服务体系。本报告从相关背景和概念解读入手，在梳理总结上海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提炼了六种婴幼儿照护服务模式，并以理论概念＋实际案例的形式，分享不同模式的具体做法与可借鉴、可复制的落地经验，以期能对全国范围内推动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整体发展有启发意义。

长期以来我国实施的是计划生育、独生子女人口政策，但是近年来随着人口红利下降、人口结构失衡、老龄化日趋严重等问题的出现，2013年底国家启动单独二孩政策，2016年又实施了全面二孩。

但是实际情况如何，我们来看看2008-2018年我国出生人口数量变化，除2014年、2016年因为政策红利带来的短暂、小幅上升外，其他年份出生人口数量都在逐年下降。

前段时间一则标题为《2019年出生人口预计约1100万，断崖式下跌》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虽然后来有专家指出这个数据不准确、需要等待官方数据的公布，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现象的背后，除了年龄结构、育龄人口比例等直观原因外，还有甚至后几个因素的影响更大，也就是更多人是“不愿意生”、“不想生”。

在这样严峻的背景下，国家提出幼有所育、推出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一系列利好政策，意为鼓励生育、提高出生人口数量与人口素质，实为涉及人口、社会、经济和教育的综合性政策，将直接影响当前和未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大局。

在OECD国家的国际经验中，鼓励生育的政策体系主要涵盖保障休假、经济补贴、托幼服务、女性就业支持等四个方面，其中最关键的相关指标就是入托率，，OECD国家0-2岁平均入托率为34.2%，北欧地区高福利国家的入托率超过50%。

那么我国的行业现状如何呢？这几年陆续有专家学者作了很多基础调研工作，分别从婴幼儿照护服务的需求和供给两个角度来进行数据调查，包括国家卫健委2016年所作的全国十城市调查、中国人民大学杨菊华教授课题组做的四省市调查、北师大洪秀敏教授今年作的13市调查、我们协会和上海市社科院做的上海市公共服务需求调查。

调研结果显示我国婴幼儿照护服务行业存在的几点现状：。大家都把2019年称之为托育元年，这个行业未来在数量和质量上都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为什么要谈概念？这段时间政府、行业包括家长都特别关注0-3这个领域，但我们发现很多人对几个概念是有所混淆的：早教和早教指导是一回事吗？婴幼儿照护就是指托育服务吗？托育机构和原来早教机构有什么区别，和幼儿园小小班又有什么差异？今年国务院办公厅出台《关于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由国家卫健委来牵头这项工作，有很多人问到“为什么是卫健委而非教育部牵头”？我想通过这几个核心概念的解读，能够帮助大家找到一些答案。

1、儿童早期发展（即Early Child Development，简称ECD）：这是基于儿童视角的概念，根据联合国儿基会的官方定义，是指儿童体格、动作、感认知、语言、情感及社会适应等各方面的综合发展。儿童早期发展是自然发展、和谐发展、全面发展，一方面包括儿童成长发育过程中能力自然成熟的展露，这意味着养育者不可操之过急，应当顺应发展，另一方面又包括科学养育对于个体发展的推动促进。顺应发展与科学促进，两者是辩证统一的。

2、婴幼儿早期教养：这是基于养育者的视角，指对婴幼儿的早期教育与养育，其中养育者以家庭中的家长、祖辈为主，也包括了为家庭提供育儿支持的家庭育儿嫂、社区育儿工作者、机构老师们。

2002年上海市教委正式立项“0-3岁婴幼儿早期关心和发展”国家十五规划重点课题，其中一项重要成果是制订出台了《上海市0-3岁婴幼儿教养方案》，作为全市托幼园所实施3岁前早期教养工作的活动指南，也为家庭教养提供了专业指导。

早期关心是指养育者应当做好对婴幼儿的早期关心，关注其健康和发育，关注各方面能力发展，关注个别需求和差异。在早期关心基础上，运用科学教养方法促进其早期发展。早期教养工作的目标是支持养育者从经验育儿走向科学育儿，从无意教养走向自觉教养，从监护式养育走向发展式养育。

3、婴幼儿照护服务：在前两个概念的基础上，我们认为婴幼儿照护服务是基于整个社会体系视角提出的。婴幼儿早期发展取决于养育照护，而高质量的照护服务包括了五项核心内容，分别是：良好的健康，充足的营养，安全保障，回应性照护和早期学习。

我们所理解的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既可以是仅提供其中一项服务，也可以是提供多项服务；提供照护服务的主体，既包括家庭，又包括政府、社区、机构及其他多元主体。

1）要给予婴幼儿良好的健康，我们需要做好优质产检、养成良好的婴幼儿健康卫生习惯，定期预防接种和做好疾病管理，关注特殊儿童，同时也要确保照料者自身的身心健康；

2）婴幼儿需要充足的营养帮助大脑和身体机能发育和发展，为此我们需要关心孕产妇的健康，在出生后支持母乳喂养，合理添加辅食和补充微量营养素；

3）养育者要给予婴幼儿尊重及回应式的照料，确保养育照护的稳定性、一致性，支持情感发育，保持良好的亲子关系，社区可以为家庭提供父母课堂、工作坊等科学育儿支持服务，机构可以提供家庭可负担、有质量的托育服务；

4）要有安全的家庭环境、游戏区域，提供妇女儿童保护，开展意外伤害预防及急救训练，预防和减少室内外污染等；

5）吃饭如厕穿衣这些生活环节都是学习机会，还有阅读、游戏与运动，以及音乐、绘画等艺术启蒙。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婴幼儿照护服务的内容中，健康、营养、照护、安全等大部分内容与卫健委工作相关。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是一项复杂的系统性工程，涉及了优生优育、儿童卫生保健、早期教育、妇女儿童保护等综合内容，需要政府引导、家庭为主、社区／托育机构／儿保资源等社会的多方参与。

此外，0-3岁婴幼儿发展的横向、纵向差异非常显著，不同月龄的婴幼儿所对应的主要养育场所、照护服务需求、获取服务的机构和提供服务的人员均有所不同。 0-6个月主要在家庭养育，需要社区卫生中心、妇幼保健机构等医护人员提供新生儿护理、入户指导等服务；6-18个月婴幼儿更多走出家庭、走向社区和机构，需要科学育儿、早教指导等服务；18-36个月婴幼儿照护服务的需求又发生了变化，或是需要全日照护式的托育服务，或是需要入园准备、学习能力提升等方面的早教服务。而在整个0-3阶段，家长的亲职教育和对家长的科学育儿指导则贯穿了始终。

从第一部分概念解读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婴幼儿照护服务不等同于托育服务，婴幼儿照护服务的模式包括了等多种。我们从上海正在开展的具体工作中，找到了各种模式的实际案例，接下来将通过理论＋案例的形式展开介绍，给大家更多直观的了解。

（一）家庭指导服务模式

家庭照护是指父母或祖辈自行带养，但其育儿经验及能力有限，需要科学育儿的指导与支持。家庭科学育儿指导是指完善3岁以下婴幼儿家庭教育指导服务工作，通过加强对婴幼儿养育者的科学育儿指导，提供多形式、个性化的早教指导服务，提升家庭科学育儿水平与能力。

家庭指导服务工作，一是开展面对面的家长宣教指导，为不同婴幼儿家庭提供差异化服务，注重指导的针对性、实效性，具体形式包括：亲子活动、家长课堂、入户指导等；二是开展科学育儿知识传播和宣传教育，注重普遍性、覆盖面，例如：制作宣教资料、拍摄音像视频、编撰家庭育儿读本等。家庭指导服务的内容包括：科学育儿理念、育儿常规方法、营养与喂养、婴幼儿疾病预防、儿童安全、隔代教养的一致性，等等。

上海在家庭科学育儿指导工作方面有两个具体指标，一是为0-3岁婴幼儿家庭提供一年6次以上公益免费的科学育儿指导服务，二是家庭科学育儿覆盖率达到98%以上。为此，每年各相关部门会组织开展各种科学育儿公益服务项目，如市教委的“育儿加油站”、“科学育儿大讲堂”，市卫健委的“科学育儿社区行”、“健康家庭社区行”等。

通过专家讲座、家长工作坊、亲子活动等多种形式，把专业、科学的育儿指导服务送到家门口。每年开展大量宣传科普工作，组织编制并面向家庭发放科学育儿宣教资料、家庭科学育儿指导手册、亲子游戏卡、家庭阅读包等。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上海家庭育儿指导服务工作也逐渐突破传统模式，运用互联网技术开发搭建了有效的线上指导平台，家长们可以非常高效、便捷地自主选择网站、app、微信公众号等平台（如上海科学育儿基地、上海家庭网、育之有道app、育儿宝小程序等），学习育儿知识、在线互动咨询、了解活动情况。

（二）社区照护服务模式

指挖掘利用社区各类资源，发展社区照护服务体系。既包括利用社区活动中心等场地设置婴幼儿公共活动区域，配备设施设备、配套工作人员及相关服务，也包括通过免费或低于市场价出租提供场地，引入第三方专业机构进行运营管理，为社区家庭提供育儿指导及托育照护服务。

婴幼儿的年龄特点及婴幼儿照护服务的性质，决定了家庭所需要的育儿指导和托育服务是“就近就便”的，而社区正是，因此社区照护服务将成为家庭照护服务以外的主要模式。

社区照护服务模式中有两种机构类型：第一种是社区科学育儿指导中心，是指提供社区公共服务场地与设施设备，通过与社区服务中心等其他公共设施的功能衔接，发挥综合效益，提供方便婴幼儿及其家长活动的场所，开展0-3岁儿童健康管理、儿童免费筛查或体检、早期发展宣传倡导、科学育儿入户指导、育儿活动等。以杨浦区新江湾街道社区睦邻中心设置的指导点为例，在硬件上设有专用亲子活动教室和儿童阅读区，每周设置多场早教指导活动，定期组织各类亲子主题活动，线上还有微信公众号和家长群提供育儿咨询与交流平台。这种社区指导中心的典型特点就是：灵活性、固定性、可持续性。

第二种是社区普惠托育点，与建在社区附近的市场化社区托育中心有所区别，这里特指公建民营、民建公助等性质，设置一定规模普惠性托位的托育点。2017、2018年建设了56个社区普惠托育点，像闵行区已经率先实现普惠托育全覆盖，即每个街镇至少开设一家“公建民营、政企合作”的托育机构。

以一家总面积360平的托育点为例，可设置两个班级，满员可容纳40人，收费标准为每月3000元，配备有负责人、育婴员、保育员、保健医、营养员、保安等工作人员。依靠亲民和普惠，加上政府街道的扶持，这类机构一般很快就能实现自负盈亏、稳步发展。政府一般会给予场地免租／减租、师资培训、建设补贴、运营补贴、以奖代补等优惠扶持政策。

（三）托幼一体化服务模式

是指积极推广托幼一体化建设，在整合优化配置托幼资源的基础上，支持有条件的公办幼儿园开设托班。加大政策扶持力度，鼓励民办幼儿园开设托班。截至。

托幼一体化服务模式具有以下几点优势：一是符合婴幼儿发展及早期教育的规律，0-3岁和3-6岁阶段应当实施连续性、一致性、整体性的教育；二是专业优势，幼儿园具备现成的场地、设施设备、师资团队，能够发挥教育资源整合聚集优势；三是价格优势，比起动辄数千上万的市场机构，目前上海公办幼儿园开设的托班每月仅收费数百元。因此，大部分家长会更加信任、青睐并选择此类机构入托。

（四）市场化托育机构模式

即由社会力量举办符合标准的托育服务机构，满足不同家庭多层次、多样化的托育服务需要。上海由市教委牵头开展托育机构管理与服务指导工作，通过发放“托育许可告知书”的形式把好行业门槛，一年多来已初步建立起托育机构管理长效机制，截至12月25日全市社会力量办托育机构共184家（其中营利性129家，非营利性54家，福利性1家），提供托额约1.1万个，另有200多家机构正在申请设立中。从这些机构的收费情况来看，最低每月3000元，最高每月达2万。我们在2018年做过一次调查统计，当时测算上海全市入托率为12.37%，一年后全市新增托额1.3万余个，部分区入托率已经接近30%。

从管理机制上来看，整个托育服务管理工作由市教委牵头、涉及近20个部门联动，成立市／区两级托育服务指导中心，强化和优化对托育机构的管理和服务。管理过程中，特别强调给予“最柔软的群体”在机构环境、食品安全、人身安全等各方面的保障。面向托育机构从业人员，专门制定了三年行动计划及配套培训指导，注重人员队伍师德建设与技能提升。

（五）企业照护服务模式

指企业自办，或通过提供场地及资金等支持，通过购买服务的形式委托专业机构提供托育服务或亲子指导服务。目前，由上海市总工会牵头实施了职工亲子工作室、爱心妈咪小屋等实事项目，探索在需求集中且有条件的企业、园区、楼宇等开展托育服务或亲子指导（如：商业大飞机托育园；张江高科技园区亲子工作室）。通过出台《上海“职工亲子工作室”设置和管理办法》，对亲子工作室的服务类型、设置标准、管理要求、安全防范及应急措施等做出详细规定。在具体扶持政策方面，给予亲子工作室补贴，用于消防、卫生、监控安全设施等购买、安装，看护人员工作津贴以及购买第三方服务等相关费用。

（六）医教结合服务模式

“医教结合”是将教育队伍与医学队伍结合，教育教学与儿童保健学、发育行为儿科学、康复医学结合，建立医生护士、教师、家长对婴幼儿的共同教养、评估和指导机制。医教结合服务，既包括结合医学理论知识背景，促进0-3岁婴幼儿科学教养问题的解决，又包括通过医教结合方法、使特殊儿童得到早期干预，做到“早发现、早干预、早治疗”。目前上海已经建立了两个国家级儿童早期发展示范基地，未来每个区都将打造一个儿童早期发展基地，目的是对儿童早期健康发展进行区域统筹和推进，做好儿童早期监测、评估、预警以及干预。

很多人把2019年称之为“托育元年”，这个行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今年大小规模的论坛会议开过无数场，大多谈的是政策背景、行业趋势、投资热点，这些在行业启动时需要关注，但能让行业走的长远、发展可持续的核心是什么？在托育元年的年末，我觉得我们需要回归关注到行业本质上来，我个人觉得离不开这“三个人”。

儿童为本，重视教养理念：第一个人就是儿童，我们需要站在儿童的视角，来考虑提供相应的托育照护服务。托育机构的教养理念应当以儿童为本、关注长远、整合发展，托育机构的环境创设既要保障健康与安全，又要能够支持儿童发展，包括教玩具的高低摆放、材料选择、园所动线静线设计等。托育机构在保教活动设计时，既要顺应婴幼儿身心发展规律，又要尊重个体发展差异，提供以养融教的生活内容、以成熟促发展的游戏内容、以关键经验整合多领域发展的活动设计。

托育机构的课程活动，应当满足自然性、递进性、监测性、个别性与共生性等特点。这个阶段幼儿的认知和经验都来源于生活，孩子们会对模仿大人扫地、模仿妈妈化妆打扮等游戏活动乐此不疲，妈妈的口红和高跟鞋、爸爸的剃须泡沫都能作为活动操作材料，幼儿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过程中，在老师的专业引导下感受生活、增进经验、增强能力。托育机构需要定期做好观察、评估与指导，既能动态掌握每个幼儿的生长发育水平、以实施个别化指导，又能实现家园共育、延伸家庭做好科学育儿。

用户导向，了解家长需求：我们在2018年做了《上海市0-3岁婴幼儿养育现状与公共服务需求研究》重点课题调查，通过对12753个有效样本的分析，得到了一些重要数据，例如：……这些数据对于托育机构的选址、定位、定价等都有启发。

随着新时代家长、尤其是90后家长需求的变化，观念的变化，育儿环境的变化，我们的服务更需要精准掌握家长的需求。像家庭科学育儿指导活动，以前以讲座类、知识灌输类为主，现在家长专业度都提高了，更需要重实操互动、专业有效的指导；在托育服务中，则最需要解决家长信任托付的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是就是要解决分离焦虑，不仅仅是孩子的焦虑，更要解决的是家长的焦虑。

塑造内核，重视人才培养：我个人认为，一家托育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就是老师。关于老师有很多问题：人从哪里来？怎么筛选？怎么培养？怎么发展？怎样搭建组织架构？如何建立有效的薪酬体系？目前很多中职高职院校陆续开设了早期教育、幼儿健康与管理、幼儿保育、护理学等相关专业，职业培训机构则开展短期上岗培训，通过组织育婴员、保育员等职业资格培训，培养行业所需要的专业人才。

上海去年紧随托育1+2文件出台了《上海市3岁以下幼儿托育机构从业人员与幼儿园师资队伍建设三年行动计划》，今年由上海开放大学牵头编写了一套专业教材（分别是心理健康、职业素质、职业规范、安全意识、人文素养），组织托育机构从业人员开展每年不少于40学时的师德培训，以及职前职后培训。

很多投资人开托育中心，准备好资金、找好场地、弄好装修，结果发现最难的是就是招人和用人，但人是最关键的，机构要舍得在老师身上作投入，一个专业稳定的团队能够给机构带来良好口碑和可持续竞争力。

最后，用一句话来结束我的分享，0-3岁婴幼儿是最柔软的群体，需要我们最温柔的呵护，让我们各位同行一起为此努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