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比斯环前传内容,摩比斯之环
文/小洋楼
关键词：早期美术片 中国动画学派 中国风动画 好莱坞动画
摘要：本文从2019年暑期档的现象级作品《哪吒之魔童降世》口碑和票房的双赢，看中国风动画的发端、现在的崛起和未来更多的可能性。中国动画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而发展，从上世纪50年代中国动画学派的辉煌到80年代末期的衰落，这个时期的中国动画以中国传统美术为特色，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但并未走向商业化和工业化。进入新千年，随着电视动画系列片的发展，也孕育了中国动画电影的商业市场。本文探讨了中国风动画从故事和视听上来说更容易取得观众，更容易成功，但除了改编神话故事、经典IP，原创故事也同样值得重视。优秀的故事、工业化制作、匠心打造，才能成就中国动画的精品制作。
2019年暑期档票房冠军属于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哪吒》），自7月26日上映以来，直到8月23日《速度与激情》番外篇上映，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哪吒》连续保持着单日票房冠军，并排名中国影史票房前三。
《哪吒》的口碑同样在近几年的中国动画电影中排名第一。作为题材、视觉上都中国风突出的动画电影，它的成功让我们将目光投向了中国风动画的发端和缘起，从过去看现在，以发现中国风动画更长足的未来。
中国风动画的发端和兴起
中国风，是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呈现的艺术形式，比如中国民族音乐、中国水墨、诗词歌赋、传统图案和设计元素等视听艺术都是中国风的范畴。中国风动画则是在视听和故事等方面都有中国传统元素的鲜明存在。
中国动画脱胎于中国美术，最早叫中国美术片。从中国美术一路走来，中国动画具有鲜明的中国传统元素也就变得自然而然。
中国第一部动画短片《大闹画室》是由万氏兄弟创作，诞生于1926年。万氏兄弟(老大万籁鸣、老二万古蟾、老三万超尘、老四万涤寰)因此成为中国美术片的创始人。1941年由万籁鸣、万古蟾兄弟创作的《铁扇公主》，是亚洲第一部有声动画长片。
中国风动画伴随着新中国成立而发展。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动画片掀起了创作的两次高潮，分别是1955年-1966年中国民族风的开创和文革后的复兴。1955-1966年文革前，《骄傲的将军》《渔童》《大闹天宫》《小鲤鱼跳龙门》等中国美术片佳作频出。1977年文革后，中国动画片开始复苏。1979年的《哪吒闹海》是中国第一部宽银幕动画长片。1985年的《金猴降妖》拿到国内国外众多大奖……值得一提的是，目前豆瓣电影Top250榜上有名的3部中国动画电影，都是中国动画学派时代的美术片，均取材于神话故事或古典小说——9.3分的《大闹天宫》（1961年）、9.2分的《天书奇谭》（1983年）和9.0分的《哪吒闹海》（1979年）。
著名的中国动画学派正是发轫于20世纪50年代的一批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美术动画作品。因在国际影坛上独树一帜，在国际上屡获大奖，这个时期的中国美术电影被称为中国学派，全称中国动画学派。1957年，当时担任上海电影厂美术片组组长的特伟提出中国动画片“走民族风格之路”的口号，从而诞生了从上海电影制片厂美术片组分离出来的中国第一家专业创作、生产动画作品的电影制片厂——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中国动画学派的代表性美术动画作品大多由上海美术电影厂制作。
中国动画学派以鲜明的民族风格著称于世界，题材大多源于中国古代神话、民间故事、寓言、古典小说等，具有浓厚的东方神秘主义色彩。美术设计的创作灵感直接来源于民族传统艺术形式，如传统绘画、壁画、民间剪纸、皮影、年画、版画等，重点突出中华民族文化的审美意趣。在音乐上，则使用中国传统戏曲和民乐，民族风浓郁。
1956年中国动画学派的开山之作《骄傲的将军》就是根据《临阵磨枪》的寓言改编，在视觉上和音乐上大量借鉴传统戏曲元素，妙趣横生。1979年《哪吒闹海》中哪吒的形象脱胎于民间年画胖娃娃，但变得英气十足，玉帝造型则借鉴了永乐宫壁画艺术。1988年中国美院教授吴山明创作人物、卓鹤君创作山水的水墨动画《山水情》，以古琴这种幽深的旷古之声，与水墨山水意境水融，传达了琴师“志在高山，志在流水”的意念和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为代表的中国动画学派，让木偶、剪纸、泥塑、水墨画等各种中国传统美术手法在大银幕上动起来：《牧笛》《小蝌蚪找妈妈》《山水情》的水墨技法，《猪八戒吃西瓜》《渔童》《葫芦兄弟》的剪纸风格，《阿凡提的故事》《西岳奇童》的木偶制作，《九色鹿》让敦煌壁画走上银幕……中国动画学派也取得了中国动画史上的最高成就，在国际上获得很多大奖：《小蝌蚪找妈妈》在第三届萨格勒布国际动画电影节上获一等奖，《大闹天宫》在伦敦电影节荣获最佳影片奖，水墨动画《牧笛》在第三届欧登塞国际童话电影节获得金质奖，《三个和尚》在第四届欧登塞国际童话电影节荣获银质奖，在西柏林第32届国际电影节又获银熊奖……
但是，随着90年代初美日动画引进中国，中国动画学派也慢慢成为历史。随着中国动画学派淡出历史舞台，中国动画电影陷入了沉寂期。
2000年前后中国风动画的重新崛起
80年代末随着电视业的发展，《葫芦兄弟》《西游记》《海尔兄弟》《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等动画系列片影响巨大，拥有众多少儿观众，同时也孕育了一大批大电影的受众。
1999年由国家一级动画设计师常光希导演，姜文、徐帆、陈佩斯等配音，刘欢、李玟、张信哲演唱主题曲，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动画电影《宝莲灯》，可以说是中国风动画走向千禧年的开山之作，也是中国风动画走向商业化的标志性作品。同样是二维手绘，充满中国风元素，但是配音、演唱上采用全明星阵容，投资、宣传等环节采用商业电影运作模式，最终票房达到2900万元，超过同期上映的好莱坞动画片《花木兰》的1000万元。
受美日动画的影响，中国动画开始积极向国际化靠拢，争取庞大的动画爱好者。2005年起，杭州举办中国国际动漫节，连续几年，动漫节组委会邀请中国动画学派代表人物、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元老们来到杭州，探讨中国动画如何更好地走向未来，推动中国动画产业的发展。
随着电视动画系列片品牌的打响，开发同名大电影作品也成为市场的必然。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动画电影停留在儿童动画系列片转制成大电影的低幼风格上，虽然《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等大电影取得不错的票房成绩，但依然是儿童片范畴，并没有成为真正老少皆宜、雅俗共赏、具有大众基础的优秀动画电影。同时应该看到，民族动画要重新崛起，需要在技术上、制作上孕育相当长的时期，需要和国际动画产业接轨，走动画制作工业化之路。
随着中国动画电影走向商业化，我们也不再称呼具有鲜明中国传统元素的动画电影为中国动画学派，而是中国风动画。
如果说《宝莲灯》开启了中国风动画的商业运作模式，那么2015年的《大圣归来》在中国风动画的崛起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此后，2016年的《大鱼海棠》，2019年初的《白蛇：缘起》到2019年暑期档的《哪吒》，我们看到这些年火爆的中国动画电影，离不开中国风元素。
对于制作周期较长投入较多的国漫来说，中国风、经典民间传说是中国动画人打开市场的首选，这几年走红的国漫也以中国风传统故事为主，特别是在制作方面取得很大进步。
我们先来看看具有划时代意义的2015年动画电影《大圣归来》。根据《悟空传》改编，依然是美猴王、唐三藏、猪八戒、白龙马等《西游记》里的角色，但说的却是唐僧的前传，小孩儿江流儿的故事，他怎样遇到被压在五行山下500年的美猴王，怎样萌化这个脾气爆裂的猴子的心，携手打败妖王。孙悟空这个形象和《哪吒》一样，有血有肉，有自我的成长。《大圣归来》因为创新的故事、成熟的制作，以9.5亿成为中国动画电影票房冠军，直到4年后《哪吒》打破了这一纪录。
2016年7月8日上映的中国动画电影《大鱼海棠》首周末创下2.2亿票房，打破多项国产动画纪录。这部“12年磨一剑”的动画片，虽然是原创故事，但处处可见中国传统元素，无论是动植物、人物的形象和名字、建筑风格等，都引经据典，来自中国传统文化。两位导演梁旋、张春表示，中国风元素给了他们无穷的创作灵感。
由国内的追光动画和好莱坞华纳兄弟合拍的动画片《白蛇：缘起》，说的是南宋年间，白蛇为了还500年前捕蛇人的救命之恩，变成人形。在人间四月天的断桥遇到了保和堂药店的许仙，避雨借伞，白蛇和许仙一见钟情。既是《白蛇传》前传，又融入了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故事设定在500年前的晚唐时期，许仙变成捕蛇人许宣，白蛇是欲行刺国师的女刺客，因为国师号令全国捕蛇，人类和蛇族势不两立。民间动人的爱情故事加上唯美的古典画面，让《白蛇：缘起》成为又一部引发大众热议的中国风动画片，而许仙形象的重新塑造尤为成功，他不再是贪生怕死的懦弱书生，是守护者的暖男形象，甚至为了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甘心变成小妖，“人间多的是长了两只脚的恶人，长了尾巴又怎么样”，这样的许宣成功圈粉无数。
《白蛇·缘起》的制片崔迪曾说过，改编经典要把握好分寸，哪些是能动的，哪些是不能动的？虽然基于中国风，但在故事改编上，新时代的中国风动画紧随时代潮流，加入了很多年轻人喜欢的现代元素。在制作上，和国际水准已经相差无几。
《哪吒》靠什么登上国漫高峰
《哪吒》两年时间打磨剧本、三年时间制作，仅哪吒造型就设计了一百多版。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是精品之作产生的首要因素。
这部动画电影为什么能那么火？首先《哪吒》的故事改编自中国经典神话《封神演义》，大家耳熟能详。不过流传千年的故事，又不可能原样照搬，需要加入新元素。那么哪些没有改变，哪些又是创新元素呢？
《哪吒》集结国内顶级动画团队，颠覆重构了经典神话中的哪吒故事。哪吒作为中国传奇中最具有反叛精神的少年英雄之一，这次虽然“生而为魔”却誓与命运抗争到底，传达“不认命”、打破成见的信念。
商朝末期，天津陈塘关，李靖和殷夫人，哪吒和三太子敖丙，太乙真人和申公豹师兄弟……这些神话里的背景和人物并没有改变，在大家熟悉的197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动画片《哪吒闹海》中，哪吒是少年英雄，三太子敖丙是反派，但在这部《哪吒》中，哪吒和敖丙变成故事的核心，两人亦敌亦友、相爱相杀——他们既是一对最好的朋友，又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一个是魔丸，一个是灵珠；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拥有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火尖枪，入魔之后火花四溅，一个拥有万龙甲、流星锤，具有化水为冰本领的龙二代；一个成长为解救陈塘关百姓的少年英雄，一个肩负着解救龙族于炼狱的重任……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哪吒打败敖丙并抽了他的筋，但在这部动画片中，哪吒和敖丙这对患难好友最终携手破了天劫咒，改变彼此的命运。所以《哪吒》也带火了“藕饼CP”（藕指的是哪吒作为莲花童子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重塑肉身，饼取自敖丙的“丙”字谐音）。
被颠覆的人物关系还有哪吒和父亲李靖。神话中，哪吒反抗的是父权，又以“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孝心感天动地。动画电影中，李靖和殷夫人以父爱和母爱呵护哪吒的成长，即使它是顽劣少年。李靖成了暖爸形象，殷夫人则是性格刚烈的野蛮夫人。
《哪吒》并没有改变哪吒这个人物与生俱来的反抗精神，与世俗偏见作斗争的勇敢无畏精神。由于天生是个怪物，哪吒处处不受欢迎，这使他成为一个没有朋友、性格孤僻、怼天怼地的魔童，但是哪吒的亮点正是在于不信命不认命的倔强性格，“反抗所有命中注定，打破一切是非定义。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命运不公，就和它斗到底。”“你是谁，由你自己说了算。”这些超燃的台词极易引起年轻人的共鸣，“我命由我不由天”甚至成为2019年暑期的流行语。另外，它让人们放下成见，彼此友爱，“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动画片提炼了哪吒和世俗成见作斗争的精神，他的闪光点，就是为自己而活，和世俗作不懈的抗争。
由于导演饺子深受周星驰喜剧电影的影响，片中也加了很多无厘头搞笑台词和现代的搞笑元素，比如肥肥胖胖的太乙真人说起了川普话，他的师兄申公豹的结巴闹了不少笑话，传统八卦元素与现代指纹解锁结合的宝莲密码，结合当下盆景艺术的山河社稷图等，而哪吒和父母的亲情又屡屡戳中大家的泪点，整部动画片有笑有泪。
作为首部在中国IMAX影院上映的国产动画电影，3D《哪吒》的特效镜头在影片中占据80%，神话仙境、海底龙宫、中国风的人物造型、上天入地的打斗等极具视觉冲击。实际参与制作人员超过1600人，是“集国内全行业力量”制作而成，可以说是代表了当今国漫的最高水准。
故事永远高于制作
2005年中国推出的首部3D动画电影《魔比斯环》，由中美两国合拍，耗资巨大，但因为缺乏中国观众认同的好故事，导致票房惨败。
作为日本动画旗帜的宫崎骏动画，采用全手绘，并不受动画制作工业化的影响，上映几十年后依然在全世界拥有庞大的观众群。可见，优秀的故事依然是一部优秀动画电影的立身之本。
随着中国动画和国际的接轨，制作也在走向国际化，中国风的包装、国际化的制作、全世界通行的主流价值观，成为中国风动画走向世界的标配。达到这一点，动画人必须沉下心来，花费几年的时间精心创作。同时，要让中国动画涌现更多的好作品，整个行业需要走向更加成熟的工业化运作。
从1941年的中国第一部黑白动画片《铁扇公主》，1958年的中国第一部剪纸动画片《猪八戒吃西瓜》，1961年的中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1961年的中国第一部彩色动画片《大闹天宫》，1979年的中国第一部彩色宽银幕动画片《哪吒闹海》，我们可以看到从中国动画片诞生以来，中国优秀的获奖动画电影大部分都是来自经典神话故事或民间传说。
这些年中国动画电影在制作上已经不逊于好莱坞，但是故事却没有取得长足进步。《哪吒》目前的豆瓣评分是8.6，并未超越《大闹天宫》《天书奇谭》《哪吒闹海》这三部列入豆瓣电影Top250的中国经典动画，可见故事依然高于制作。对于《哪吒》来说，仅仅强调票房是不过的，更重要的是以国内外动画类大奖来加持自己在动画史上的地位。
横向来比较，美国迪士尼第一部动画片《白雪公主》也是改编格林童话，因为经典故事自带IP，自带流量，成为争取观众比较讨巧的办法。我们看到迪士尼从《白雪公主》开始，形成了迪士尼公主动画系列，《白雪公主》《水晶鞋和玫瑰花》《美女与野兽》《阿拉丁》《花木兰》《风中奇缘》《勇敢传说》《冰雪奇缘》等动画片受到全世界观众的欢迎。随着特效技术的发展，这些年迪士尼又开始拍摄真人动画，除了改编迪士尼公主系列，《狮子王》《人猿泰山》等经典IP也在频频重拍。
但是除了经典IP,美国动画电影在原创故事上同样做得非常出色。《玩具总动员》《超能陆战队》《功夫熊猫》《寻梦环游记》《疯狂动物城》等都是原创故事，同时他们将美国之外国家的传统元素作为包装，其内核还是好莱坞主流的价值观，让这些动画电影的视觉元素变得更丰富。比如《功夫熊猫》中，功夫和熊猫都是中国风元素，但是故事却是好莱坞原创的。《寻梦环游记》讲的是墨西哥亡灵节的故事，充满墨西哥传统元素。由于主流价值观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使得美国动画电影没有地域限制，在全球受到欢迎。
《哪吒》片尾彩蛋，预告了“水淹陈塘关”“哪吒闹海”等观众更熟悉的神话桥段将在《哪吒2》中出现。《封神演义》“战神”姜子牙动画电影也即将推出，似乎预示着封神宇宙的开启。美国有漫威宇宙，中国也可以有封神宇宙，因为封神榜的神话英雄素材取之不竭。随着《哪吒》的成功，封神宇宙在未来几年很有可能成为中国风动画的主流，这类神话魔幻动画必然会运用较多的特效、充满打斗元素。虽然票房注定会高，但如果我们的中国风动画仅仅局限于中国神话故事，那又会落入另一种窠臼。
我们应该看到，像《大鱼海棠》《捉妖记》这样的动画片或是真人动画，虽然是传统神话的包装，但属于原创故事，非常难能可贵。但这样原创的中国风动画在中国太少了。2019年暑期档也上映过《未来机器城》这样既是原创又是科幻题材的动画电影，却因缺乏新意、故事和《超人陆战队》雷同而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可见，中国风动画依然是国漫取得市场的优势，但我们不应为了保证票房市场而满足于在传统故事中找题材，而应该有更开阔的思路。如果中国风动画在传统经典和原创故事上两条腿走路，传递更多元更打动人心的价值观，相信中国风动画会取得更长足的进步，能够继续创造中国动画学派当年的辉煌。
本文刊登于2019年10月第五期《视听纵横》
